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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3世纪前的突厥人与伊斯兰教

    1.10世纪抵御突厥势力的伊朗屏障:萨曼王朝

    上文已经提到,在751年的怛逻斯之战以后,阿拉伯人对河中统治的巩固在一个世纪之后已经使伊朗民族受益。把突厥(当时还是非伊斯兰教徒)和中国这双重的危险从河中地区驱逐之后,阿拉伯总督认为他们是在哈里发的名义下,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工作。但是,在9世纪50-75年中,布哈拉和撒马尔罕的权力从阿拉伯征服者手中转移到了本地伊朗人,即历史上古粟特人的后裔手中。这个纯伊朗人的萨曼王朝(源于巴尔赫附近的萨曼的一个统治家族)从875年到999年间以布哈拉为首都成了河中地区的主人。权力转移的产生不是经过革命或暴力,而正是发生在穆斯林社会内部,在正式受尊重的哈里发机构内。萨曼王朝满足于谦逊的埃米尔称号,并且假装只是充当巴格达哈里发的代表而已。事实上,一切事情的进展就好像他们是完全独立的,他们的主张使人联想起古波斯王巴赫尔·楚宾,表明在极端正统的伊斯兰教外壳下,实现伊朗民族国家复辟的真正特征。

    萨曼王朝的伟大时期始于纳斯尔·伊本·阿赫穆德时期,他在874至875年间从哈里发穆塔米德那里得到河中作为他的封邑,以撒马尔罕为其驻地。同年,纳斯尔任命其兄弟伊斯迈尔为布哈拉的瓦利,或称总督。然而,两兄弟之间不久发生了冲突(885,886年),这是河中地区诸王朝内普遍存在的一种不良倾向。892年纳斯尔去世后,伊斯迈尔成了河中唯一的君主,从此,他的王室驻地布哈拉成了萨曼王朝都城。

    伊斯迈尔(伊斯迈尔·伊本·阿赫默德,892-907年在位)是一位伟大的君主。他的军队于900年春在巴尔赫附近打败并俘虏了萨法尔王朝的统治者,呼罗珊君主阿马尔·伊本·埃-勒斯。由于这次胜利,他的伊朗国土扩大了一倍,并乘胜吞并了呼罗珊。902年,他从另一王室手中夺取了包括刺夷(今德黑兰)和加兹温在内的塔巴里斯坦。在东北部,伊斯迈尔从893年起已经对怛逻斯突厥地区发动过一场战争。当他一占领该城(怛逻斯,或奥李- 阿塔),就把建在当地的基督教(可能是聂思托里安教)教堂变成一座清真寺。这位伊朗王子从深入突厥草原的这次远征中返回来时,携带着从游牧民抢夺来的大批战利品:马、羊和骆驼。伊斯迈尔在对游牧民的行动中,又回到了古代萨珊国王们在阿姆河北岸所遵循的防御性反击的政策上,注意到这点是很有趣的。对锡尔河(药杀水)的关注(古伊朗君主们“对莱茵河的关注”)现在又蒙上了一层神圣的色彩:波斯人对突厥世界(无论是不信教者或是聂思托里安教徒)的伊斯兰教战争。当边境地区的这些突厥游牧部落皈依伊斯兰教时,这种形势变得缓和了。萨曼王朝曾经为这种宗教信仰的改变而热情地奋斗过,这一转变将是对促进转变者的一种报应,因为它使穆斯林社会的大门向突厥人敞开了,而且在不止一位的突厥首领的头脑中,这是他们皈依伊斯兰教的唯一目的。

    从疆域的角度来看,在纳斯尔二世(伊本·阿赫默德,914-943年在位)统治时期萨曼王朝达到了鼎盛。北方的塔什干(柘析城),东北方的费尔干纳,西南方的刺夷(刺夷直到928年才归萨曼王朝),都成为萨曼王朝国家的组成部分,王朝的实际影响远至喀什噶尔。但是,纳斯尔转而信奉伊斯兰教十叶派引起了导致他退位的严重骚乱。当时河中地区的伊朗人已经是狂热的逊尼派教徒,并抱有要利用宗教上的差别以加深他们与真正波斯人之间的区别的倾向。

    努赫一世(943-954年在位)的统治时期是萨曼王朝衰落的开始。伊朗军事贵族挑起了连续不断的反叛。在西南方,萨曼王朝开始敌视另一个伊朗人的王朝,即统治着波斯西部的布威朝。两王朝之间的冲突因宗教上的分歧而加剧,萨曼王朝信奉逊尼派,布威王朝信奉十叶派,冲突是以宗教为借口,目的是要占领多次易手的刺夷城。这是令人厌倦的战争,除了考虑到它危险地削弱了萨曼王朝抵御突厥世界的力量外,这些战争仅仅影响到伊朗内部的历史。然而,在当时,许多突厥人集体皈依了伊斯兰教,使这些改变信仰的突厥人取得了河中公社成员的权利(他们是以河中雇佣军的身份而得到承认的),因此,伊朗各重镇的钥匙转到了突厥人手中。

    未来的伽色尼王朝就属于这种情况。在萨曼王朝的阿布德·阿尔-马克克一世(954-961年在位)统治时,一位名叫阿尔普特勤的突厥奴隶成了卫队统帅,并被任命为呼罗珊总督(961年1-2月)。在继任的萨曼王曼苏尔一世统治(961-976年在位)下,阿尔普特勤被免职,退到巴尔赫。接着被萨曼王朝军赶出此城后,他逃到阿富汗地区的加兹尼城避难(962年)。他的家族靠承认萨曼王朝的宗主权在加兹尼建立了新王国。不过,这确实是突厥人在穆斯林伊朗境内建立的第一个国家。阿尔普特勤在其后不久去世(约963年?)。他在加兹尼创建的这支突厥雇佣军(已经深受伊斯兰教的影响)从977年起由另一位前突厥奴隶(另一个马木路克)赛布克特勤统帅,他使自己成了吐火罗地区(巴尔赫-昆都士)和坎大哈的君主,并着手征服喀布尔。

    在萨曼王朝努赫二世伊本·曼苏尔统治时期(977-997年在位),由伊朗军队贵族闹独立而引起的封建分裂已经十分剧烈,以致在992年,一位名叫阿布·阿里的贵族向当时位于楚河河畔八拉沙衮城内的实际统治王朝哈拉汗朝的突厥人博格拉汗·哈仑求援,以反对萨曼王。博格拉汗发动了对布哈拉的军事远征,他于992年5月进入该城,尽管他并不打算留在该城。努赫二世为了对付这些叛变和哈拉汗王朝的威胁,向伽色尼王朝的突厥人求援,当时这些突厥人是由精明能干的赛布克特勤统帅(995年)。赛布克特勤从加兹尼匆忙赶来之后,将萨曼王朝置于其保护之下,但是,他们将呼罗珊占为己有。于是,伊朗人的萨曼国缩小到只有河中地区,它的两侧都是突厥人,一边是阿富汗和呼罗珊的主人、伽色尼王朝的突厥人;另一边是仍然统治着楚河草原、伊犁河流域和喀什噶尔的哈拉汗朝突厥人。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在这两支突厥人中,由谁将给予萨曼王朝最后的一击。

    正是在萨曼王朝的阿布德·阿尔-马立克二世统治时期(999年2-10月),最后的打击来临了,它来自两方面。马立克二世在莫夫附近被伽色尼王朝的赛布克特勤之子、继承者马赫穆德打败,被迫永远地放弃了呼罗珊(5月16日)。同年秋,费尔干纳乌兹根地区的哈拉汗朝王阿尔斯兰·伊列克·纳斯尔侵入河中,他于999年10月23日进入布哈拉,监禁了马立克,吞并河中地区。

    于是,东伊朗和河中地区的伊朗王国现在被两个穆斯林的突厥势力瓜分了:在喀什噶尔的哈拉汗朝可汗们得到了河中地区;在阿富汗地区的伽色尼王朝苏丹们得到了呼罗珊。这两支突厥人对这两个地区的长期突厥化起着巨大作用,他们的简要历史,是下一节的内容。

    2.喀什噶尔和河中地区的突厥化:哈拉汗朝

    回鹘突厥人在蒙古失势后,定居在塔里木盆地北部,在火州(即吐鲁番)、别失八里(今济木萨)、焉耆和库车,他们使这一古老的吐火罗地区变成了突厥地区,不过他们仍然尊重当地的佛教和聂思托里安教。与他们不同,在下一个世纪中居住在喀什西部和西南部,以及伊犁河流域和伊塞克湖地区的哈拉汗朝突厥人因皈依了伊斯兰教,从根本上改变了上述地区的特征。在伊斯兰教和突厥人的共同影响下,使中亚这部分地区内昔日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关于哈拉汗王朝王室的起源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尽管它注定了在10世纪中期到13世纪初期要统治喀什噶尔。正像巴托尔德所指出的那样,他们有可能是从葛逻禄突厥人手中夺取八拉沙衮城(在伊塞克湖西)的一支九姓乌古思部落。穆斯林文献中提到的第一位哈拉汗朝统治者是喀什王博格拉汗萨图克,他大约死于955年,他似乎在他的臣民中鼓励信仰伊斯兰教。10世纪的最后几年和整个11世纪,塔里木盆地西部各绿洲和楚河流域、怛逻斯平原已在他的家族成员们中间被瓜分了,在当时,他们已经都是伊斯兰教徒了。然而,不顾他们的信仰,他们仍没有忘记突厥人与伊朗人之间的世代斗争,从未忽视过反河中萨曼朝埃米尔的战争,尽管这些埃米尔在中亚细亚的门槛边充当为伊斯兰教逊尼派(或称穆斯林正统教派)的官方卫士。正如上面已经看到的那样,哈拉汗朝的博格拉汗·哈仑(在楚河流域的八拉沙衮进行统治)在992年5月发动了对布哈拉的攻击(顺便提一下,这次攻击没有立即见效),以此而开始了突厥人对该地区的一系列入侵活动。哈拉汗朝的另一个统治者,费尔干纳乌兹根地区的阿尔斯兰·伊列克·纳斯尔(死于1012或1013年)更加幸运。如上所述,他于999年10月23日以胜利者的身份进入布哈拉,监禁了萨曼王朝的末代君主(马立克二世),吞并了河中地区。

    阿姆河以南的呼罗珊,即萨曼王朝遗产中的另一个残余地区,落入第二个突厥王朝即伽色尼王朝手中,当时该王朝是由西北印度的征服者、杰出的马赫穆德苏丹统治着(998—1030年在位)。两个穆斯林突厥王朝之间的关系最初很温和,甚至很友好。布哈拉的征服者阿尔斯兰·伊列克·纳斯尔嫁女给马赫穆德为妻,但是,和睦关系是短暂的。哈拉汗朝,这个不仅统治着喀什噶尔,还统治着原突厥国土,即伊犁河和楚河流域地区的稳固的王朝,把曾经是奴隶的伽色尼王朝的统治者们视为暴发者。另一方面,加兹尼的马赫穆德刚把旁遮普并入了他的阿富汗和呼罗珊版图(1004-1005年),又因虏掠到大量印度财宝而富裕起来。马赫穆德现在已经完全伊朗化,正处于权力的鼎盛时期,印度王公们的世界已经踩在他的脚下,他把长期逗留在北部贫瘠草原之地的哈拉汗朝突厥人视为野蛮的同族人,并把他们看成是他的印-伊大帝国的一个经常性的威胁。在后一点上马赫穆德没有看错。1006年,当马赫穆德被印度事务缠身时,哈拉汗朝的阿尔斯兰·伊列克·纳斯尔入侵呼罗珊,洗劫了巴尔赫和尼沙普尔。马赫穆德一返回伊朗,就在巴尔赫附近的沙尔希延打败伊列克(1008年1月4日),并把他赶出该省。在这次战争中伊列克得到其堂兄于阗王喀迪尔汗·优素福的援助,但是,伊列克之死、哈拉汗朝的第三位可汗——托甘汗被争取到马赫穆德一边。

    比这些家庭纠纷更严重的是哈拉汗朝在阿姆河沿岸与马赫穆德战争时,在后方受到北京的契丹诸王的攻击,他们于1017年派遣一支契丹军进入喀什噶尔。顺便提一下,喀什噶尔的哈拉朝托甘汗击退了这次入侵。米诺尔斯基发现了北京契丹宫廷曾派出一位使者去加兹尼马赫穆德那里的证据,无疑是与他达成了对付哈拉汗朝的协议。事实是,马赫穆德长期在伽色尼王朝的另一端进行着征服印度的战争(1014年占塔内瑟尔;1019年攻马图拉;1020-1021年围瓜廖尔;1025年攻索姆纳特)。1025年,当他的领土已延伸到恒河和马尔瓦后,他回过头来清算当时在布哈拉和撒马尔罕进行统治的哈拉汗朝的阿里特勤。阿里特勤无力抵抗而撤退,马赫穆德进入撒马尔罕。与此同时,哈拉汗朝的另一位统治者、喀什王喀迪尔汗·优素福进入河中地区。他与马赫穆德在撒马尔罕城前友好会见(1025年),目的是商讨他们瓜分河中地区。事实上,他们俩都没有成功。当马赫穆德一返回呼罗珊,阿里特勤又重新恢复了对布哈拉和撒马尔罕的统治(1026年)。伽色尼王朝苏丹马赫穆德之子、继承人马苏德(1030-1040年在位)又派军队攻打阿里特勤,重新占领布哈拉,但是,他未能守住该城(1032年),阿里特勤仍是河中的主人,直到同年(1032年)他去世为止。其后不久,河中地区转入到哈拉汗朝的另一支,即贝里特勤手中,贝里特勤被称为桃花石汗,他在布哈拉的统治时期是从1041年(或1042年)到1068年。

    我们将看到与此同时伊朗东部爆发了一场大革命。1040年5月22日,伽色尼王朝的统治者们在莫夫附近的丹丹坎战役中被另一支突厥人(塞尔柱克人)击败,塞尔柱克人从他们手中夺取了呼罗珊,并把他们赶回阿富汗和印度。塞尔柱克可汗,丹丹坎战争的胜利者吐格利尔拜格接着征服了波斯的其余地区,于1055年进入巴格达,巴格达的阿拔斯朝哈里发承认他为苏丹即东、西伊朗之王。这个大突厥帝国很快从阿姆河扩张到地中海,它几乎不能容忍河中的哈拉汗朝诸小可汗们的独立。贝里特勤之子和继承者哈拉汗朝的沙姆斯·乌尔·莫尔克·纳赛尔从1068年至1080年统治着布哈拉和撒马尔罕,他的领土于1072年遭到第二代塞尔柱克苏丹阿尔普·阿尔斯兰的入侵。在这次战斗中阿尔普·阿尔斯兰被杀,他的儿子,伟大的苏丹马立克沙赫向撒马尔罕进军,但是,他答应与沙姆斯·乌尔·莫尔克和谈,后者成为他的属臣(1074年)。1089年,马立克沙赫再起兵端,攻占布哈拉,夺取撒马尔罕,监禁了沙姆斯的侄子、第二位继承人阿黑马德汗。后来马立克沙赫重新起用阿黑马德为他的藩属王。从此,在布哈拉和撒马尔罕实施统治的哈拉汗朝是作为塞尔柱克苏丹们的代理人进行统治。此时的河中不过是塞尔柱克帝国的一个属地而已。

    当河中地区的哈拉汗朝正在抗争和衰亡之际,在远离这些重大历史事件的伊犁和喀什噶尔的哈拉汗朝统治者们的命运更加不清楚。如上所述,其中之一喀迪尔汗·优素福已经把他家族在以下地区的领地重新统一起来:八拉沙衮、喀什和于阗。他死时,八拉沙衮、喀什和于阗传给他的两个儿子中的一个,即阿尔斯兰汗(约1032-1055年?在位);另一个儿子博格拉汗·穆罕默德得到了世逻斯(约1032-1057年在位)。大约在1055年,博格拉汗从阿尔斯兰手中夺取喀什噶尔,再次统一了这一地区,尽管紧接着是进一步的分裂。11世纪末,八拉沙衮、喀什和于阗在哈拉汗朝的博格拉汗·哈仑(死于1102年)统治下可能再次统一,八拉沙衮的霍吉勃优素福·喀什大约于1069年写成的著名的突厥文书《福乐智慧》,显然是献给博格拉汗·哈仑的。

    当1130年异教的蒙古人,即北京的契丹人,征服喀什噶尔和伊塞克湖流域时,穆斯林突厥的统治已经在这些地区扎根,这要归功于哈拉汗朝的统治者们。在描述这次革命的诸事件之前,我们将简要地回顾一下西亚地区的塞尔柱克人的历史。

    3.塞尔柱克人在突厥史上的作用

    10世纪的波斯地理书《世界境域志》记道,在巴尔喀什湖以北,今天称之为吉尔吉斯-哈萨克人的地区(即萨雷河、图尔盖河和恩巴河之间的草原上)居住着突厥各族:乌古思或称古兹,拜占庭编年史称为奥佐伊人。语言学家们把这些古兹人,连同鄂毕河或叶尼塞河中游一带的基马克人和后来迁往南俄的原钦察人,以及今天的吉尔吉斯人一起列为一群特殊的突厥人,他们与其他突厥人的区别主要是在语音上,他们把原来发“y”的音变成了“j”(dj)音。自成吉思汗时代起,这些古兹人被称为土库曼人,即我们的突厥人。

    11世纪的古兹人,像今天的土库曼人一样,形成了一个关系松散的、内部之间经常发生战争的部落群。在1025-1050年间,他们在南俄和伊朗寻求出路。大约是1054年,俄国编年史第一次提到他们在南俄罗斯出现。在另一支突厥人,即钦察人(属鄂毕河或额尔齐斯河中游的基马克人的一支)的驱赶下,这些乌泽人(拜占庭人称他们为奥佐伊),一直远徙到多瑙河下游,并越过该河入侵巴尔干地区,最后他们在巴尔干被击溃(1065年)。而朝另一个方向迁移的另一支古兹部落(即塞尔柱克人)交了好运:他们征服了波斯和小亚细亚。

    与塞尔柱克人同名的英雄塞尔柱克(更恰当地称呼是Seljuk,或Saljuk)的父亲名叫杜卡克,浑名为帖木耳雅里赫(即铁弓)。杜卡克或者是古兹乞尼黑部的一位酋长,或者是该部中杰出人物。985年前,塞尔柱克及其部落从古兹主体中分离出来,在锡尔河下游右岸,今波罗威斯克附近(今克孜勒奥尔达)的真德方向扎营。塞尔柱克诸子之名——米凯尔(Mika’il),穆萨(Musa)和伊斯莱尔(Isra’il)——使某些人得出他信奉了聂思托里安教的结论。这种假设是没有根据的,因为圣经上的这些名字也是穆斯林的名字;很可能塞尔柱克氏族在定居于萨曼王朝统治下的河中边境地区时,被迫放弃了突厥-蒙古族的古老的萨满教而皈依了伊斯兰教。

    这一时期,河中地区伊朗人的萨曼王朝在抵制伊塞克湖和喀什噶尔的哈拉汗朝的入侵中经历了很大的困难。塞尔柱克人明智地与伊朗王公站在一起,反对他们的亲属。然而,正如巴托尔德所指出,这些古兹人——他们几乎是刚从萨雷河和伊尔吉兹河草原上出来,是来自异教地区——必定比哈拉汗朝人更加野蛮,哈拉汗朝人追随伊斯兰教已经一个多世纪了,并且在西面的萨曼王朝和东面的回鹘人的双重影响下,已经变得比较开化。

    萨曼王朝灭亡以后,当河中君主哈拉汗朝的突厥人和统治着呼罗珊的伽色尼王朝之间正在为继承萨曼王朝的遗产而争吵之时,塞尔柱克人以今天土库曼人的方式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乱中获利,扎营于河中腹地。985年,他们的帐篷遍布布哈拉东北部。大约1025年,他们的一位首领阿尔斯兰(突厥名,意即狮子),即伊斯莱尔(他的穆斯林名),被尊称为叶护,作为地区哈拉汗朝统治者阿里特勤的辅助者反对伽色王朝的马赫穆德。马赫穆德俘虏了阿尔斯兰,并把他带到加兹尼,企图通过严格约束的办法使其部落中的其他人驯服。但是,这些游牧民的生活方式使他们能够逃脱定居民族所采取的任何措施。最后,伽色尼王朝被迫让阿里特勤成了河中的主人。阿里特勤一死(1032年),似乎直到最后仍忠实于阿里特勤的塞尔柱克人起来反对他的儿子们,并且从此以后他们为自己的利益而进行战争。他们的首领吐格利尔拜格、道特和拜格护(即叶护?)向伽色尼王朝苏丹马苏德索取呼罗珊的一些地区。当马苏德拒绝时,吐格利尔拜格强占了尼沙普尔(1038年8月),后来又使马苏德在莫夫附近的丹丹坎战役中遭到惨败(1040年5月22日),该战役之后,伽色尼王朝的统治者被迫退回阿富汗地区,将整个呼罗珊让给了塞尔柱克的子孙们。

    塞尔柱克人——是一支缺乏传统和在新近接受伊斯兰教的诸氏族中最不开化的部落——只是由于一次意外的成功,他们成了东伊朗的主人。如果这支部落不是由一些明智的首领们统率的话,那么,他们获得的意想不到的好运对文明世界来说可能是一场灾难,这些首领们本能地意识到阿拉伯-伊朗文化的优越,他们不是破坏它,而是把自己看成它的捍卫者。一进入尼沙普尔,吐格利尔拜格就要求以他的名字诵读胡特巴,并宣布要遵守穆斯林制度。塞尔柱克人的征服仍以草原游牧民的方式进行。每个家族成员都为自己去掠取战利品。吐格利尔拜格的兄弟查基尔拜格、堂兄弟库吐尔米希和表兄弟易不拉欣·伊本·伊纳尔都是如此,但同时他们仍然承认吐格利尔拜格的最高权威。例如,查基尔拜格在1042至1043年占领花刺子模(希瓦)。易不拉欣·伊本·伊纳尔定居在刺夷,但由于游牧民的作风再次占上风,他的军队在刺夷犯下了一些暴行,以致吐格利尔拜格对他加以干涉,去恢复那里的秩序。当吐格利尔拜格更深入阿拉伯-波斯世界时,他从这些古文明地区的行政管理的意识中获得越来越多的利益,它们使他从一个部落联盟的首领逐渐变成为一个国家的领导人,使他变成为一位正规的和绝对的统治者,保证了他对他的亲属们,即其他部落酋长们的支配地位。

    西波斯长期由纯波斯人的布威王朝(932-1055年)统治。布威王朝确实是真正的波斯王朝,以致它仍信奉该地区内持异议的穆斯林教义,即十叶派,而不顾布威王是以与巴格达的逊尼派哈里发并行的埃米尔-乌尔-乌马拉的身份行使统治这一事实,他们使巴格达的哈里发处于无权地位,并以宫廷侍长的身份代他们行使大权。但是,布威王朝在11世纪处于衰落之中。1029年,加兹尼的马赫穆德从他们手中夺取了伊刺克·阿只迷的大部分地区,在塞尔柱克人入侵时,布威朝的末代君主库思老·卑路支·拉希姆(1048-1055年在位)在埃米尔-乌尔-乌马拉的称号下,仍然占有巴格达、伊拉克阿拉比、设拉子和法尔斯,而他的一个兄弟占有起儿漫。奇怪的是,11世纪,即突厥人入侵前夕的这位波斯王朝的末代君主的名字竟然包含着萨珊波斯的两位伟大君主的名字。

    吐格利尔拜格日后在征服伊刺克·阿只迷时,尽管该地区一片混乱,然而他的乌古思游牧民们不知道如何占领域市,伊斯法罕坚持抵抗了一年,后因饥荒而降(1051年)。吐格利尔拜格被定居生活所吸引,以伊斯法罕为都城。在政治瓦解、封建分裂、知识混乱之中,这位突厥人,尽管粗野,但他代表了某种秩序,人们无疑地很少后悔接受了这种秩序。1054年,阿塞拜疆地区(大不里土、刚加等地)的君主们向吐格利尔拜格表示效忠。阿拔斯哈里发阿尔·哈伊木和哈里发的卫队司令贝撒希瑞亲自召吐格利尔拜格到巴格达,他们都希望摆脱布威王朝的束缚。利用这些矛盾冲突,吐格利尔拜格于1055年进入巴格达,推翻了布威王朝末代君主库思老·卑路支。

    1058年,哈里发承认吐格利尔拜格是他世俗权力的代理人,并赐予东方和西方之王的称号,由此认可了这一既成事实。在获得这种空前未有的荣誉时,吐格利尔拜格不得不对付他的表兄易不拉欣·伊本·伊纳尔的反叛活动,伊纳尔与贝撒希瑞结成同盟。贝撒希瑞利用塞尔柱克人之间的这场战争,在短期内曾重占巴格达,他在巴格达宣布阿尔·哈伊木哈里发垮台(他认为哈里发对塞尔柱克人太友善了),并成了十叶派伊斯兰教的支持者(1058年12月)。面对这一危险,吐格利尔拜格表现得冷静和果断。他首先转过来对付易不拉欣·伊本·伊纳尔,在刺夷附近打败了他,并将他处死;然后在巴格达城前打败和杀死贝撒希瑞,胜利地把哈里发拥回都城(1060年初)。于是,乌古思部落联盟中的这位小酋长不仅使他的部落、氏族和家族纳入了一定的纪律和取得了一个正规政府的领导地位,而且还被承认是阿拉伯哈里发国的正式代表。更了不起的是,他作为哈里发的救星和光复者而赢得了逊尼派——即伊斯兰教正统派——的喝彩。

    于是,突厥的苏丹国代替了波斯的埃米尔国成为阿拉伯哈里发世俗权力的代表。这是持续时间较长的代替,因为尽管突厥人新近才皈依伊斯兰教,然而他们与持伊斯兰教异端的伊朗人不同,他们有幸信仰正统教派。并不是说他们是狂热的信徒。最初的几位塞尔柱克苏丹都是异教叶护家族的后代,他们太粗野而不可能接受这些思想。但是,当他们企图征服西方时,他们发现这种意识形态可以利用,使以往的突厥扩张在伊斯兰教圣战的幌子下成为正当的行为。

    由于西亚社会财力耗尽,突厥人几乎没有进行战争,甚至没有使用过多的暴力,就把他们的帝国强加于阿拉伯人的帝国之上。他们没有摧毁阿拉伯帝国,而是对它加以补充,注以新的活力,于是,他们自己帝国的存在就是正当和合法的了。

    吐格利尔拜格的侄子和继承者阿尔普·阿尔斯兰·伊本·查基尔拜格(1063-1072年在位)从即位起,就面临着废除氏族内部不守法习惯的任务,氏族成员们对于把他们组织在一个正规国家之中显然极为不满。因此,阿尔普·阿可尔斯兰不得不打败并杀死他的堂兄库吐尔米希(1063-1064年);阿尔斯兰还打败了想在起儿漫起兵叛乱的叔叔喀乌德。阿尔斯兰赦免了他(1064年)。在西方,他使阿勒颇的米尔达西王朝臣服(1070年)。使他名垂伊斯兰教史册的最伟大的事件是1071年8月19日在亚美尼亚的曼吉克特战役中,他打败和俘虏了拜占庭皇帝罗曼努斯·狄根尼斯。这是一件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事,从长远的观点来看,它确保了突厥人对安纳托利亚的征服。然而,这一战役在当时只不过是打上了塞尔柱克人征服亚美尼亚的印记而已。阿尔普·阿尔斯兰对他的俘虏拜占庭皇帝表示出骑士风度,很快给予他自由。在处理内部事务上,这位“没有受过教育的、很可能是无知的”乌古思首领十分明智地把行政管理交给他的波斯首相尼查姆·乌尔·莫尔克。

    阿尔普·阿尔斯兰之子、继承者苏丹马立克沙赫(1072-1092年在位)在其父去世时年仅17岁。他的第一次战争是对付河中哈拉汗朝的统治者沙姆斯·乌尔·莫尔克,沙姆斯趁塞尔柱克帝国统治者易人之机入侵呼罗珊东部,占领巴尔赫。当马立克沙赫逼近撒马尔罕时,哈拉汗朝统治者要求和谈,并成为马立克沙赫的属臣。马立克沙赫犯了一个乌古思人常犯的错误,他把巴尔赫交给他的弟弟塔卡什,塔卡什到适当的时候便起来反叛马立克沙赫。苏丹被迫发动了两次远征讨伐他,最后,他派人把弟弟的眼睛挖掉(1084年)。马立克沙赫的叔叔喀乌德也在起儿漫起兵反叛,马立克沙赫也对他发动了战争,打败并绞死了他(1078年)。

      这些事件表明,尽管有莫尔克的英明管理,然而,马立克沙赫在引导以他为军事首领的乌古思部落去接受一个以他为苏丹的阿拉伯-波斯国家的体制的过程中碰到了很多困难。莫尔克和波斯的官僚机构都力求使土库曼部落联盟的作用降到以往突厥卫队(即在原哈里发和布威朝埃米尔统治之下的10世纪的马木路克)的范围内,然而,要使新苏丹的不安分的同胞们服从命令和要使这些野蛮的游牧民固着于土地上都是十分棘手的任务。要把塞尔柱克帝国的冒险置于一个固定的基础之上,以及把波斯人的定居生活方式强加于这些以往的游牧民,由此使塞尔柱克帝国成为传统式的波斯帝国,在这件事上,只有苏丹一人与莫尔克的看法一致。在马立克沙赫的都城伊斯法罕的豪华宫廷中,马立克沙赫本人就乐于表面上仍延续古代伊朗沙赫们的世系。

    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在东北方,为了反对哈拉汗朝,马立克沙赫第二次远征河中,攻击沙姆斯·乌尔·莫尔克的侄儿、继承者阿黑马德(108年)。他监禁了阿黑马德,但是后来又把他作为自己的属臣派往撒马尔罕。在西方,也是在马立克沙赫统治时期,他的堂兄弟塞尔柱克幼支苏里曼·伊本·库吐米施不受他的控制,约于1081年在小亚细亚的尼西亚驻扎下来,这对拜占庭人很不利,他们在内战中却轻率地向苏里曼求援。这是塞尔柱克的罗姆苏丹国的起源,罗姆苏丹国存在的时间是1081年至1302年,它先后以尼西亚(1081-1097年)和伊康(1097-1302年)为都。

    塞尔柱克国作为一个定居政权只控制了波斯。在小亚细亚(小亚细亚于1080年已经遭到入侵)的原拜占庭疆域内,独立的古兹部落联盟在那里很活跃。他们或者是由像苏里曼那样的塞尔柱克幼支统率着,或者是由来历不明的突厥酋长统率着。正像卡帕多细亚的丹尼什门德王朝的埃米尔们一样,他们显然是从1084年起开始统治着锡瓦斯和凯撒里亚的。随着这些流浪部落的不断移动,上述古文明地区以吉尔吉斯草原上的方式被分割了。正如巴托尔德在总结这些事件时正确地指出的那样:“古兹或土库曼人的行为,部分像独立的匪徒,部分是在其诸王(塞尔柱克人)的统率下进行的,他们的足迹遍布从中国的突厥斯坦到埃及和拜占庭边境之间的所有国家。”巴托尔德又补充道,为了避开“他们流浪的兄弟们”(还没有组织起来的古兹部落),防止他们蹂躏富饶的伊朗领土,塞尔柱克苏丹显然是选择把他们安置在苏丹国边境的小亚细亚一带。这一事实解释了为什么波斯本土避开了突厥化而安纳托利亚却成了第二个突厥斯坦。

    酋长们为获得战利品而战。苏里曼·伊本·库吐米施占领了小亚细亚的大片地区之后,袭击了叙利亚(1086年)。他在叙利亚与马立克沙赫的弟弟突吐施发生冲突,突吐施于1079年在大马士革为自己辟有一块封地。双方在阿勒颇附近为夺取该城打了一大仗。苏里曼被杀,突吐施将阿勒颇并入大马士革(1086年)。同年,正当突吐施在阿勒颇筹建一个独立的塞尔柱克王国时,他的哥哥、苏丹马立克沙赫出现在叙利亚,他强迫突吐施退回大马士革,并在阿勒颇举行了觐见礼,对他的酋长们的封地作了全面的重新分配(1087年)。

    总的来说,马立克沙赫像其先辈们一样,一生致力于使突厥对西部领土的征服合法化。这种征服往往采取以下形式,即一小股乌古思人群进入叙利亚周围的鄂克里德朝(或称法提玛朝)境内,或者是进入小亚细亚的希腊境内——就好像是在他们游牧的迁徙中碰巧使他们进入这些地区一样;或者是利用拜占庭帝国或阿拉伯帝国的内乱,采取入侵的形式。在波斯,统一局面得以维持完全是由于莫尔克宰相实行的阿拉伯-波斯的行政管理,在东方和叙利亚,仅仅是由于马立克沙赫的黩武政治。在小亚细亚,则二者都鞭长莫及,乌古思人的无政府状况盛行。

    当马立克沙赫于1092年去世时(他的大臣莫尔克在他之前就去世了),各地处于无政府状态。马立克沙赫的长子巴尔基雅鲁克(1093-1104年)面临所有亲属的反叛。在此期间,他的叔叔突吐施已经把阿勒颇并入大马士革领地,并且企图从他的手中夺取波斯,但是,突吐施于1095年2月26日在刺夷附近兵败被杀。巴尔基雅鲁克统治的余下时期是在对付他自己的兄弟们的各次战争中度过的,最后他被迫与他们瓜分了波斯。从此,塞尔柱克领地以分裂为三部分的状况长期存在:波斯的苏丹国归巴尔基雅鲁克及其兄弟们;阿勒颇和大马士革的王国归突吐施的儿子们;小亚细亚苏丹国归苏里曼的儿子凯佐尔·阿尔斯兰。

    这三部分领地的命运很不一样。叙利亚的塞尔柱克王国(阿勒颇和大马士革)迅速地呈现出阿拉伯特征。突吐施家族的这两个塞尔柱克王朝不久就被他们自己的马木路克(也是突厥人,他们的历史在此不可能细谈)消灭了。另一方面,小亚细亚的塞尔柱克苏丹国延续了整整两个世纪。它的成就是维护了持久的秩序。因为正是从这个王国中,有朝一日产生了土耳其人的历史。在波斯,尽管形成了突厥中心地区(在呼罗珊、阿塞拜疆和哈马丹附近),但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那样,其居民基本上仍是伊朗人。在叙利亚,突厥人由于太分散(安条充周围和亚历山大里亚例外)而不可能侵犯阿拉伯大部分地区。

    然而,在小亚细亚,突厥人随之进行的不仅是政治征服,而且还有效地利用了这儿的土地。土库曼牧民在此取代了拜占庭农民,因为按安纳托利亚高原的高度、气候环境和植物,它形成了中亚草原的延续地带。斯特拉波就把利考尼亚(今科尼亚地区)描写成一片草原。这块土地与来自吉尔吉斯的游牧民之间有着自然的联系。他们定居在这里是因为他们感到很习惯。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促使耕地变成了牧场,难道人们(像一些人那样)应该为此而进一步地指责他们吗?来自威海荒凉之地的古兹人占领了卡帕多细亚和弗里吉亚的这些古老的行省可能给予这些地区的不仅是突厥的,而且还有类似于草原的特征。当突厥人及奥斯曼人把他们的征服延伸到色雷斯时,草原没有随之而去吧?我们在那儿,就在亚德里亚堡的大门边,没有发现草原的特征、即未耕土地和骆驼群吧?事实上,刚才引用的斯特拉波的陈述证明了塔塔湖盆地在塞硫古王朝、阿塔鲁王朝和罗马人时代就已经是半沙漠的草原地区。然而色雷斯的荒凉面貌主要是由于它长期充当战场所致。

    为了描写这幅图画,让我们作以下补充,即安纳托利亚的突厥化与其说是塞尔柱克王朝本身的作用不如说是地区埃米尔和土库曼诸氏族的作用,他们对塞尔柱克王朝的命令并非不折不扣地服从。例如,从文化的角度来看,安纳托利亚的塞尔柱克人明显地希望像他们在波斯的同族人一样伊朗化。由于当时西亚没有突厥书面语言,塞尔柱克人的科尼亚宫廷使用波斯语作为它的官方语言(一直使用到1275年)。因此,12和13世纪塞尔柱克时期的土耳其表明是在土库曼基础之上的波斯文化层。正像在波兰和匈牙利说拉丁语一样,在这些凯·库思老人和凯·库巴德人中说波斯语,尤其是写波斯文。但这多少有些人为的外表欺骗不了我们,也不会使我们看不见古兹部落给卡帕多细亚、弗里吉亚和加拉太带来的根本的突厥变化。

    正如我们谈到的那样,伊朗情况则不同,因为伊朗文明和种族特征都太强而不可能接受任何深刻的突厥影响。相反,正是这些突厥入侵者逐渐地伊朗化:他们的王室几乎立刻就伊朗化了,其军队则在几代之后才伊朗化。但是,从政治上来看,伊朗从此失去了防御,整个草原地区的游牧民像洪水般地涌入。1040年一1055年的塞尔柱克征服为游牧民打开了伊朗的大门。塞尔柱克的统治者们在成为泛伊斯兰社会的苏丹——阿拉伯人的“酋长”和波斯的“沙赫”——之后徒劳地企图随身关上这些大门,插上门栓,封锁道路,阻止效法于他们的、也要作同样冒险的中亚突厥-蒙古各部落的进入。已经成为波斯人的塞尔柱克人将不能有效地保卫波斯免受那些仍然是突厥人的突厥人的入侵。尽管他们有这种愿望,尽管他们也有阿姆河岸的“莱茵防线”,然而,他们只不过是在不知不觉中充当了花刺子模国、成吉思汗朝和帖木耳朝各次入侵的军需官而已。

    他们想要恢复萨珊波斯国,或者是9世纪阿拔斯帝国组成的“新萨珊型”的坚实机构的愿望失败了,其原因必须在王室内部发生的、不可平息的混乱中去寻找,内乱是土库曼人的历史遗产。尽管某位吐格利尔拜格,或者是某位马立克沙赫个人获得了成功,但事实证明塞尔柱克人不能永久地接受阿拉伯-波斯的国家概念;正像加洛林人最终不能接受罗马国家的概念一样,尽管查理曼才华横溢。

    巴尔基雅鲁克之弟、继承者穆罕默德(1105-1118年在位)苏丹发现他在勉力对付阿拉伯哈里发暗中进行的反叛。由于哈里发们坚持要摆脱苏丹们的政治监护,伊斯法罕的塞尔柱克宫廷与巴格达的阿拔斯朝宫廷之间表面上亲近的关系,现在变得尖锐了。12世纪后半期哈里发们在这一斗争中胜利,至少是就他们在伊拉克阿拉比的世俗小领地而言。这标志着突厥苏丹国与阿拉伯哈里发之间逐渐扩大的分裂,吐格利尔拜格曾自称已经与哈里发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团结。在后继的两位塞尔柱克苏丹,即马赫穆德·伊本·穆罕默德(1118-1131年在位)和马苏德(1133-1152年在位)的统治下(他们处于国内战乱期间),这种关系的衰退变得更加严重了,这些苏丹一般是住在哈马丹,除了伊刺克·阿只迷外几乎没有其他地盘。其余行省——阿塞拜疆、摩苏尔、法尔斯等等——已经处于突厥军人和被称为阿塔卑(高级官员)的世袭封建主的统治之下。其中阿塞拜疆的阿塔卑最后成了末代塞尔柱克君主的宫廷侍长。阿塞拜疆的阿塔卑的情形就是这样,如伊尔弟吉兹(死于1172年)及其子阿塔卑帕烈文(死于1186年),前者为苏丹阿尔斯兰·沙赫(1161-1175年在位)服务,后者为吐格利尔三世(1175-1194年在位)服务。当吐格利尔三世企图获得独立时,被帕烈文的弟弟、继承者阿塔卑凯佐尔·阿尔斯兰(1190年)监禁。直到凯佐尔·阿尔斯兰死(1190年)后,吐格利尔三世最后才在他的伊刺克·阿只迷的王室领地上重新获得独立,在他身上燃烧着11世纪的伟大的塞尔柱克人的某种热情。但这一姗姗来迟的迟的、相当地区性的塞尔柱克王朝的恢复也是短时的。1194年,吐格利尔三世屈服于花刺子模突厥人的攻击,花刺于模突厥人注定最终将继承塞尔柱克人在中东的帝国。

    4.桑伽苏丹和阿姆河防线

    最后一位伟大的塞尔柱克苏丹桑伽(马立克沙赫的幼子)尽力地阻止了王朝的灭亡。他勇敢、豁达、大度,是伊朗化突厥人的典型,是波斯文明的保卫者。他甚至成了波斯传奇中的英雄,像《帝记》中的某个角色。

    当马立克沙赫的儿子们分割遗产时,桑伽当时还未满10岁,或者未满12岁,他分得呼罗珊,他的主要驻地在莫夫(1096年)。1102年他为保卫自己的封地,不得不起来抵抗喀什噶尔哈拉汗朝的喀迪尔汗·贾布拉伊尔的入侵,他在帖木尔兹附近打败并杀死了贾布拉伊尔。接着,他把在入侵前逃跑的哈拉汗朝的地区统治者阿尔斯兰汗作为他的封臣安插在河中。1130年,桑伽与受他庇护的阿尔斯兰汗之间发生争执,他攻占撒马尔罕,废黜了阿尔斯兰,以另外两位哈拉汗朝王公取代他:先是哈桑特勤,以后是鲁肯·阿德丁·马赫穆德(1132年至1141年在位)。秦伽趁阿富汗地区的伽色尼王朝诸王之间交战时干涉这一地区。1117年,他率军攻打伽色尼王朝的阿尔斯兰沙赫,夺取加兹尼城,拥立该王室的另一个王子、巴赫拉姆沙赫登上王位。因此,当时他成了伽色尼王朝统治下的阿富汗地区和哈拉汗朝统治下的河中地区的宗主,以及伊朗东部大苏丹国的君主。

    花刺子模沙赫、突厥人阿特西兹(1127-1156年在位)属桑伽的封臣之列。在一次企图独立的斗争之后,阿特西兹于1138年在赫扎拉斯普被桑伽打败,并被赶跑。然而,他于1141年又返回,由于桑伽的宽宏大量原谅了他。但是,现在该轮到桑伽倒霉了。同年,河中地区受到从中国迁到伊塞克湖的喀喇契丹人的入侵,这些蒙古人作为邻居是更加可怕的,因为他们仍是非伊斯兰教徒,即是佛教徒,所以,穆斯林社会恐惧地注视着他们。桑伽以其昔日之勇敢,前去与喀喇契丹人迎战,但是,他于1141年9月9日在撒马尔罕附近的卡特文遭到惨败,不得不逃回时罗珊。整个河中落入喀喇契丹人之手。花刺子模沙赫阿特西兹趁机反叛。他进入呼罗珊之后,占领莫夫和尼沙普尔,但是,他抵抗不了桑伽的反攻,未能保住这两个城市。桑伽两次入侵花刺子模(1143—1144年和1147年),第二次,他来到乌尔根奇城下,迫使阿特西兹再次承认封臣地位。但是,伟大苏丹的英雄气概在这些反复出现的令人讨厌的战争中耗尽了。不久,意想不到的危险降临。在桑伽企图使他们接受波斯式的行政和财政制度时,来自巴尔赫附近的乌古思,或称古兹部落(也就是说,与塞尔柱克人同族),反叛桑伽,俘虏了他,并掠夺莫夫、尼沙普尔和呼罗珊的其他城市(1153年)。直到1156年桑伽才获得自由,次年,他在他的事业全面毁灭的前夕去世。

    桑伽企图在伊朗东部建立一个持久的塞尔柱克国的努力失败了。古兹人的起义说明,要把那些曾经与塞尔柱克征服伊朗联系在一起的游牧部落纳入阿拉伯-波斯的行政机构是十分困难的。塞尔柱克人采用和维持的传统的波斯式机构末能幸存到王朝各支崩溃的时期(1157年东伊朗王朝崩溃,1194年伊刺克·阿只迷的王朝覆灭,1302年在小亚细亚的王朝覆灭)。当环境发生变化和新波斯苏丹国消失时,塞尔柱克人对伊朗(1040年)和小亚细亚的征服(1072-1080年),除了只是土库曼部落的一次运动外,什么也没有留下来。从1053年的古兹人到15世纪的喀喇-科雍鲁和阿克科雍鲁部落,从卡拉曼人到奥斯曼人,他们都将按照中亚草原内他们祖先部落所采用的方式,为占有伊朗和小亚细亚而彼此交战。

    不管塞尔柱克人的文化倾向如何——这些突厥人很迅速地从根本上伊朗化了——他们在伊朗和小亚细亚的胜利,使这两个地区在经济上和社会上变为草原的延伸地带。确实,人文地理在此产生了一次灾难。游牧方式毁坏了耕地和改变了地球的外貌。上面已经提到的小亚细亚的情况比伊朗更突出。在伊朗各城市周围的绿洲上,塔吉克人可以继续耕种那些被奥玛尔·卡雅姆和撒迪歌颂为柏树园和玫瑰园的耕地。但是,在这些城市的大门边,当最后一批园地被留在后面时,草原盛行起来,在这里,迁徙部落赶着他们黑色的牧群,在水源处扯起了他们黑色的帐篷。

    某位特别精明的部落首领——因为这些突厥人都有一种统治天才——可能逐渐得到定居民的承认和被他们拥立为王,他能够平息定居民内部的喋喋不休的争吵。在几十年中,这两大社会——塔吉克人的都市社会和黑色帐篷的游牧社会——是互相补充而吸引在一起的,但以后又分散了。部落迁徙又重新开始,国家的概念被遗忘,直到随着获得王位的某个游牧氏族定居化,这一故事又重新开始。这一循环永远不会完结,因为它从外部获得了新的生命。因此,从11世纪到17世纪,新的游牧民出现在吉尔吉斯或土库曼草原的门槛边,在耕地边缘,在要与塔吉克人结成同伙的过程中要求得到他们的地盘。

    这种双重现象甚至就发生在桑伽苏丹生活的时代内。在他之后,花刺子模沙赫们(像塞尔柱克人一样,他们也是突厥人)恢复了塞尔柱克人要在东伊朗建立大突厥-波斯帝国的打算:该帝国在军事机构上是突厥的,在行政体制上是波斯的。同时,从远东来的喀喇契丹人(是蒙古族而不是突厥族)夺取了东突厥斯坦,他们的到来提前一百年预示了草原力量的主体——成吉思汗蒙古人的即将到来。

    在叙述亚洲史上的这一新篇章之前,让我们对塞尔柱克人的冒险勾画出种族关系对照表。总的来看,该表有些自相矛盾。它记下的是塞尔柱克人,即成为波斯苏丹们的这些土库曼人,没有使波斯突厥化——无疑是因为他们不希望这样做。相反,正是他们主动成为波斯人,并且以古代伟大的萨珊王的方式,极力地保护伊朗人民免受古兹部落的掠夺,使伊朗文化免受土库曼人的蹂躏。然而,他们又未能阻止那些土库曼人定居在乌兹特-乌尔特高原和莫夫之间的阿姆河下游南岸人口密集的地区,即在以后成为土库曼斯坦的、在种族上已经完全伊朗化的地区,这大概是1153年桑伽被古兹人打败的持续因素之一。同时,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由幼支塞尔柱克人领导的土库曼部落无疑把古代拜占庭的土地变成了突厥人的土地,并产生了如此重要的结果,以至于使他们——在科尼亚的苏丹们,即奥斯曼人的统治之下,以及在穆斯塔法·基马尔·阿塔图克的统治下——成为近代史上的土耳其人。

    5.喀喇契丹帝国

    要了解12世纪25至50年内东突厥斯坦内发生的骚动,必须考虑到同时期内中国北部发生的革命。从936年到1122年(参看前129页)期间,一支起源于辽河西岸的蒙古族契丹人在北京统治着河北和山西北部,以及热河和察哈尔地区。这是较早时期以来的疆域。在1116至1122年间,属通古斯族的女真人(或称金人)取代了他们,继承了他们在北部中国的统治。

    契丹人的主体以金国臣民的身份仍旧居住在他们自己原有的领地上,即满洲西南部和今热河东部之间的地区内。但是,一部分契丹人企图往西到塔里木北缘去碰碰运气,塔里木北缘的吐鲁番、别失八里和库车的回鹘突厥人都承认了他们的宗主权。在1128年,似乎有一支契丹人又从这些地区开始进入喀什噶尔,不料被该地哈拉汗朝的阿尔斯兰·阿黑马德汗击溃。契丹流亡者们在一位汉文名耶律大石的原契丹王室王子的率领下向西北方向迁徙,他们交了好运。在塔尔巴哈台,即今楚固恰克附近建立额敏城。伊塞克湖以西,在八拉沙衮进行统治的哈拉汗朝这时正受到来自伊犁河下游的葛逻禄人和分布于咸海以北的康里突厥人两方面的威胁。哈拉汗朝可汗向契丹首领耶律大石求援,耶律大石前往八拉沙衮,废黜了这位轻率的哈拉汗王朝汗,并取代了他的位置。于是,八拉沙衮成了耶律大石的都城,他采用“古儿汗”(意为“世界之王”)的称号,在他之后,他的子孙们都沿用此称号。其后不久,新的古儿汗征服了在喀什和于阗实施统治的哈拉汗朝地方统治者。于是,新的契丹帝国在东突厥斯坦建立起来,穆斯林史上称之为“喀喇契丹帝国”(即黑契丹),这就是本节所谈到的喀喇契丹帝国。

    契丹人属蒙古种,但是,在北京统治的两百年中,他们已经明显地中国化了。他们的子孙们,虽然从此居住在突厥斯坦的穆斯林突厥人中,但是,仍然敌视伊斯兰教和阿拉伯-波斯文化,因为他们仍倾向中国文化,无论是佛教或者是儒教,他们是穆斯林所说的“异教徒”。像在中国一样,赋税是每个家庭的主要负担。与其他游牧部落不同的是,古儿汗们不赐予“封邑”和“属地”来取悦于他们的亲属们——这似乎是中国式行政管理思想存在的最直接的证据。巴托尔德甚至认为,契丹行政机构中使用的语言可能是汉语。还应该提到的是,在喀喇契丹国内,与佛教并存的基督教也十分兴盛。在这一时期的喀什,我们发现有一位基督教主教,楚河流域发现的最古老的基督教碑文属于这同一时期。

    然而,喀喇契丹帝国的建立似乎是对哈拉汗朝人所取得的伊斯兰教化事业的一种反作用力。

    喀喇契丹的第一代古儿汗耶律大石(大约1130-1142年在位)在牺牲了东哈拉汗朝的利益而巩固了他在伊塞克湖和喀什噶尔的势力之后,进攻河中的西哈拉汗朝人,在西哈拉汗朝人以西,是仍属桑伽统治的东伊朗的塞尔柱克苏丹国。1137年5月至6月,耶律大石在费尔干纳的忽毡打败了撒马尔罕的哈拉汗朝统治者鲁肯·阿德丁·马赫穆德。桑伽苏丹在赶来援救他在河中的封臣们时,他本人也在撒马尔罕北部的卡特文被喀喇契丹打败(1141年9月9日)。布哈拉和撒马尔罕的宗主权从桑伽手中转到古儿汗手中,但是,古儿汗允许地区哈拉汗朝的统治者们作为封臣留在撒马尔罕。同年,即1141年,喀喇契丹入侵花刺子模。花刺子模沙赫阿特西兹同样被迫承认自己是契丹人的纳贡臣。他的继承者阿尔斯兰(1156-1172年在位),尽管怀有要继承塞尔柱克人在东伊朗的统治的野心,但几乎终生都不得不向古儿汗称臣纳贡。

    现在喀喇契丹国的领土已经从哈密一直延伸到威海和忽毡,其宗主权从叶尼塞河上游地区达到阿姆河。从穆斯林的观点来看,处在穆斯林突厥疆域内的这支异教蒙古人的霸权是一个严重的障碍和奇耻大辱。这些人的目光不是注视着穆斯林社会,而是注视着他们获取其文化的中国。耶律大石是其中最杰出者,堪称为优秀的中国学者,反过来,中国对这些原北京君主们的子孙也仍然很感兴趣,而阿拉伯-波斯的历史地理学家们却用某种轻蔑的称呼间接地提到过他们。结果,人们只是通过他们的汉文转写名才知道他们。古儿汗耶律大石死(约1142年2月)后,其遗孀塔不烟成了帝国的摄政者(1142-1150年在位)。以后是他们的儿子夷列的统治(1150-1163年在位)。夷列死后,其姐耶律诗,或称普速完摄政(1163-1178年在位),在此期间,一支喀喇契丹军进入呼罗珊,掠夺巴尔赫(1165年)。最后,耶律夷列之子耶律直鲁古在1178年至1211年间亲理国政。在其统治期间,喀喇契丹国与其封臣花刺子模沙赫之间发生冲突;这次冲突是发生在成吉思汗即将征服的时候,冲突在极短时期内使敌对双方都走向衰落,唯独对蒙古人有利。

    6.花刺子模帝国

    与契丹人“异教”的和中国化的蒙古社会相反,花刺于模(今希瓦)的沙赫们代表着穆斯林突厥社会,特别是在1157年塞尔柱克人桑伽死后无继承人的时期。于是伊朗东部留下一个君主的空缺。事实上,桑伽的原呼罗珊国是一个无人管理的王国,王国内的乌古思首领们自至1153年获得意外胜利之后独断独行,其间仍或多或少地承认过花刺子模沙赫们的宗主权。

    花刺子模沙赫阿尔斯兰死(1172年)后,他的两个儿子塔喀什和苏丹·沙赫争夺王位。塔喀什失势,企图从喀喇契丹那里寻求避难。喀喇契丹的摄政皇后耶律诗为了驱逐苏丹·沙赫和帮助塔喀什复位,把率军入花刺子模的任务交给其夫。其夫完成了任务(1172年12月)。但是,尽管塔喀什把他获得的王位归功于喀喇契丹人,但由于喀喇契丹人强征贡赋的苛刻条件,他立刻就起来反抗,喀喇契丹人转变了他们的政策,支持他的兄弟苏丹·沙赫反对他。尽管他们未能够使苏丹·沙赫恢复花刺子模的王位,但他们借给他一支军队,苏丹·沙赫用这支军队去征服呼罗珊(他于1118年夺取莫夫、萨拉赫斯和图斯)。于是,苏丹·沙赫统治了呼罗珊,直到1193年他去世。他死后,塔喀什把整个呼罗珊重新并入他的花刺子模版图(1193年)。

    塔喀什一成为呼罗珊的主人之后,就入侵伊刺克·阿只迷。上面已经提到过,该省是末代塞尔柱克苏丹、吐格利尔三世的王室领地。在1194年3月19日发生在刺夷附近的一场决定性战争中,塔喀什打败并杀死了吐格利尔三世。这一胜利结束了塞尔柱克人在波斯的统治,使伊刺克·阿只迷连同刺夷和哈马丹一起转归花刺子模沙赫。

    塔喀什之子、阿拉·阿德丁·摩诃末继位(1200-1220年在位)。他使花刺子模国达到了鼎盛,在他统治期间花刺子模国成为中亚的主要帝国。他的第一次行动是从古尔人手中夺取阿富汗地区。

    当摩诃末的前两代沙赫们正在阿姆河下游创建花刺子模帝国时,另一支强大的穆斯林势力正在阿富汗境内崛起。直到当时,阿富汗一直是属于突厥族伽色尼王室,该王室还拥有印度的旁遮普。大约在1150年,苏里阿富汗人中的一个氏族起兵反抗在赫拉特和巴米安之间的古尔山区的伽色尼苏丹们。是年,古尔王朝首领贾汗·索兹掠夺其都城加兹尼,1173年贾汗·索兹的继承者吉雅斯·阿德丁长久地占领了该城。伽色尼王朝的苏丹们逃到旁遮普的拉合尔避难,把阿富汗地区让给了古尔王朝。在古尔王朝著名的希哈布·阿德丁·摩诃未统治期间(1163-1206年在位),古尔帝国向东发动了一次有影响的扩张。希哈布·阿德丁·摩诃末废黜了旁遮普的末代伽色尼王朝统治者们,吞并该省(1186年),从印度王公们手中夺取恒河流域(1192-1203年)。这些是当他受到与他同名的花刺子模沙赫摩诃末的进攻时,他所取得的成就。

    两个摩诃末之间的第一次战斗发生在阿姆河畔,古尔王朝获胜,他们前往掠夺花刺子模本土(120年)。花刺子模的摩诃末向他的宗主,即喀喇契丹的古儿汗求援,古儿汗派一位名叫塔延古·塔拉兹的人和他的另一个封臣,撒马尔罕的哈拉汗朝王子乌斯曼·伊本·易不拉欣一起领兵前往援助。幸亏有这些援军,花刺于模沙赫在赫托拉斯普才打败了古尔人,并把他们赶出花刺子模(1204年)。喀喇契丹人紧追古尔的摩诃末,并在巴尔赫以西的安德克霍给予他一次灾难性的打击(1204年9-10月)。这次胜利最终表明了花刺子模人对古尔人的绝对优势。但是,直到古尔王朝的摩诃末死(1206年3月13日)后,花刺子模的摩诃末才从古尔人手中夺取了赫拉特和古尔山区(1206年12月)。1215年,花刺子模沙赫夺取加兹尼城,完成了对阿富汗地区的征服。

    花刺子模的摩诃末把他对古尔人的胜利归功于他的宗主、喀喇契丹的古儿汗。但是,他的感恩之情是短暂的。当其权力到达顶峰之后,他这位穆斯林的皇帝(因为大约在此时他采用了苏丹称号)和伊朗三分之二地区的君主,不能容忍继续充当这些异教蒙古人的封臣和纳贡臣。哈拉汗朝的撒马尔罕王乌斯曼(1200-1212年)也是喀喇契丹人的封臣,他也有这种情绪。花刺子模的摩诃末在与乌斯曼达成了一项协议之后,于1207年占领布哈拉和撒马尔罕,并取代喀喇契丹成为该地区宗主。干是,花刺子模帝国囊括了整个河中。据志费尼记述,喀喇契丹人进入撒马尔罕发起反攻,但是,在一次战斗中,花刺子模人俘虏了塔延古将军,这次战斗或者是发生在费尔干纳安集延附近的伊拉米什草原,或者是发生在怛逻斯草原(1210年)。

    摩诃末在撒马尔罕王、哈拉汗朝的乌斯曼的合作下击溃了喀喇契丹人,乌斯曼把对古儿汗的效忠转来效忠于摩诃末。但是1212年,乌斯曼对花刺子模人的这种服从感到厌倦了,起来反叛。摩诃末向撒马尔罕进军,占领并洗劫了该城,处死了乌斯曼(1212年)。于是,统治着突厥斯坦达两个多世纪的哈拉汗朝统治家族的最后一位代表也不复存在了。

    最后,花刺子模的摩诃末于1217年骑着马作了一次穿越波斯的凯旋旅行,途中,他接受了阿塔卑们(或者说波斯各省内独立和世袭的突厥总督们)向他表示效忠,特别是法尔斯的萨尔古尔朝人的效忠。他一直来到阿拔斯领地伊拉克阿拉比的边界扎格罗斯山的霍尔湾。当他正要向巴格达前进时,他与哈里发发生了争吵。甚至连阿塞拜疆(大不里斯,不属他这次出巡地)的阿塔卑,也主动承认自己是花刺子模的纳贡臣。在这时(1217年),花刺子模突厥帝国北以锡尔河为界,东以帕米尔和瓦济里斯坦山区为界,西以阿塞拜疆、卢里斯坦和胡齐斯坦山区为界,它囊括了河中、大半个阿富汗和几乎整个波斯。

    就在此后,摩诃未与成吉思汗发生了冲突。

    前文中应该记住的是,在蒙古进攻的时候,花刺子模帝国是刚创立起来的,并且以它最后的形式存在的时间不过几年。它未来得及巩固自己,甚至没有建立起任何组织。这个短时间内拼凑而成的帝国在最初的一击之下就崩溃了,这没有理由为成吉思汗的计谋感到吃惊。在构成所谓的花刺子模帝国的各部分之间的唯一内聚力是摩诃末苏丹本人。尽管他比其他东方统治者交的好运要长久些,但事实上,他也像容易激起热情一样地容易丧失勇气。必须记住,当成吉思汗开始征服这个帝国时,布哈拉和撒马尔罕归属于花刺子模帝国还不到8年,撒马尔罕城是在受到疯狂的屠杀后才归属的。在成吉思汗入侵前4年多的时间内,阿富汗地区还未完全归并于花刺子模帝国(加兹尼城是1216年并入)。西波斯不可争辩地属于花刺于模国也仅仅3年的时间(1217年)。事实上,与历史学家们的文献相反,在成吉思汗入侵时,还没有一个真正的花剌子模国,而只有一个帝国的胚胎,帝国的轮廓,甚至缺乏国家的骨架。当成吉思汗面对像中国北部金国这样的真正国家时,他将面临着与之完全不同的艰巨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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